从此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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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金星

 

但丁与人们谈话，安息天堂的魂灵们簇拥在其身旁，欲告知金星上的秘密。

 

现在那个与组员谈话的掘秘人是伊森：“莱恩师从联邦宪法保卫局，行动就像按分镜头拍电影般环环相扣，经他手编码的每个标点符号都有意义。他创立的辛迪加编写的代号意有所指，这是一切的前提。”

 

“全世界找了唐10年，辛迪加创立不过3年就能弄到活人资料，这说明一个问题。”伊森下定论，“莱恩与唐相识。唐不是辛迪加的受害人，他是同谋——安辛迪加名头的事，有些是唐做的。”

 

“伊森，唐还是个孩子。”卢瑟说，“自班吉搜到那些资料，我已加班加点一个月破译与研究其中情报了，所有信息都显示唐与辛迪加之前没有勾结。”

 

“仅仅两年前，辛迪加被间谍世界普遍认为是空穴来风的谎言。”伊森说，“若不是我不肯放弃，抓住他们马脚，这群受过精良训练的叛逃间谍还被定义成类似幽灵船的无稽之谈。辛迪加存在的缘由是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离乡背井企图瓦解文明世界的基础——听上去不耳熟吗？”

 

“他们早已在全世界造成一系列灾难，但偏偏没有强有力实证性的情报来个一锤定音。”勃兰特将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或许情报的难以搜集正是因为那些灾难不完全是他们做的。”

 

“是两个团队做的，于是时间上有不在场证明，所以间谍们认为那是一些彼此之间不相干的活动，”勃兰特说，“所以大家认为辛迪加并不存在。”

 

“听上去，我们需要军情六处的情报。我们甚至需要直接提审莱恩。”艾利卡面色如霜，“但特蕾莎·梅事实上瓦解了卡梅隆时代的一切情报建交。她从第二次海湾战争起就恨死了美国，认为是我们为私利将英国拖进伊拉克的战争泥沼。现在欧洲爆发中东难民危机，我们又与她结下梁子，军情六处如今是完全不吃中情局那一套。”

 

“而大家都知道。”黑人女性如此说，“我们是为了国家利益算计了英国与伊拉克。我们是为了国家利益养虎为患，又祸水东引欧洲大陆。普京能说出那些化学武器是一包洗衣粉，这证明计划已被俄罗斯间谍窃取。俄罗斯能调查出真相，英国自然也一样，所以……莱恩我们碰不到。”

 

“和英国谈判，开条件，给好处。”伊森压迫过去，“这是全球性的恐怖组织，目的是颠覆现有的所有文明国家的政权，难道我们不能让步吗？”

 

“不能。亨特先生，你要正确领会上级文件精神。”艾利卡想也不想地驳斥，“想想总统先生是什么样的作风，想想国务卿是为什么换了人！”

 

再独立的政治组织不过也是政治组织，这点职业觉悟还是有的。于是房间再度陷入沉默。

 

“只是，”打破静谧的是班吉，“就算辛迪加有个隐藏的帮手，那也未必是唐啊。马克思先生、肖恩、戴维恩、莱恩——IMF历年的对手哪个起初不是藏龙卧虎着默默无闻？”

 

“万一是我们弄错了，”班吉无意识地为唐辩护，“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同谋，他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受害者，又怎么说？”

 

“帮凶就是唐。”伊森用的是肯定的口吻，“那些代号。唐的安全屋你还记得吗——康斯坦斯女王行宫，辛迪加为它取的代号是月球天。”

 

“《神曲》中月球天是天堂的第二层，行过大义之事的灵魂在此栖息，康斯坦斯女王也长存于这一层。”班吉说，“正是靠破译这层关系，顺藤摸瓜揪出其行踪——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是啊，但丁认为，义人才住月球天。”伊森轻轻说，“如果那孩子什么事都没做过，辛迪加凭什么认为他是义人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孩子气地黑进游戏后台、方外之人一时兴起当罗宾汉给破产的国家银行送份麦琪的礼物、追着球队满世界看比赛……显然都够不上辛迪加眼中的义举。

 

这少年究竟做过什么，才被反政府组织辛迪加认为是康斯坦斯女王。

 

班吉眼中浮现出那少年埋头开黑兴致昂扬的样子、口水横流穿着球鞋昏睡客厅的样子、看球赛时与自己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样子……那都是些最少年不过的灿烂神态。他与他朝夕相处贴身护卫，如今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没有真正认识唐。

 

世界都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唐。

 

“他去。”艾利卡指着班吉。

 

伊森拒绝：“不。”

 

“班吉·邓恩负责这项工作。”艾利卡坚持，“你知道你男友是最好的间谍人选，他们甚至可能是一国同胞，又都有共同话题，并且他是唐最不会防备的一个。”

 

“这是行政命令，1小时后总统签字的红头文件就会送到IMF。”艾利卡起身，“班吉，你现在的任务是不择手段获取唐的信任，找出他的软肋。所有人都会协助你。原本最好的解决方案是让伊森去勾引他，正如之前每一次无往不利时他有意无意做到过的那样。”

 

“只是很可惜，”女人咬牙切齿地说，“有人不听话非要搞个办公室恋情出来。”

 

伊森的抗议随“行政命令”而停止。国家公职人员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

 

只有班吉赶在艾利卡离开前问了一句：“那么……保护唐的生命安危呢？是同级别的任务吗？”

 

艾利卡盯住那双困惑的蓝眼睛许久，才轻蔑地吐出几个字眼：“只要能控制他，你管他去死呢。”

 

随后离去。

 

一只手及时伸出来，温暖有力地握紧班吉冰凉的左手，爱意与安全感随这一握而铺天盖地卷来。伊森对自家男友沉声说：“放手去做任务。而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伊森，”在某次缱绻温存后的清晨，班吉趴在男人心跳强健的胸口，问过他，“你为什么做特工？”

 

画面突然被消音。伊森眨了眨眼，在慵懒的晨光中，说了很多很多。班吉安静地听着，随后浅浅地微笑。

 

想象你是一名特工，你从凌晨3点的酒店醒来，在安全屋里用特制密码给接班同僚留下一切按计划发展的情报，退出房间打扮成一位面容疲倦的肥皂推销商，走在比肩继踵的大街上依然是最不起眼的普通，连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练同行也看不出破绽，寒碜而不合体的西装很好地掩盖袖口精致而能通过机场安检的手枪——一把看上去像钢笔的手枪。

 

想象你是一名特工，你有无数个化名正如你有无数个国度的合法护照，而你熟悉他们每一个的一切就像你熟悉自己买过的爱车与操过的爱人，在应该厮守时你分裂出一个人格全然扮演，一番生死爱恨，在应该作别时挥手湮灭自己，于无尽的投入与抽离中最难的就是不要迷离，越是面具重重你越要认清面具底下自己最初的脸孔，对了最近你分裂出的人格叫狄米特。

 

想象你是一名特工，现在你已经坐上了某架民航飞机，照惯例还是对着紧急出口的那排靠过道的位置，毕竟一旦遇见危机这位置的逃生几率高达65%，按上级指示，你必须在20个小时内到达亚特兰大，现在舷窗外是壮观的落基山脉，在每个国度每座城池每条街道走过，在每次密谋每场游行每番背叛中走过，在你最陌生的亲密战友与你最亲密的陌生敌人间走过，在每场必死的生存与每场必胜的败仗中走过，生死无定因而你的生活从无亘古永恒，也许较为稳定的是服从吧，但偏偏又要说你们之间最出类拔萃的，往往都那么叛逆而个性，如果你是一名特工。

 

总而言之，如果你是一名特工。

 

背景音突然被重启。伊森的手抚过班吉发丝，那金色的绒毛就是指尖流淌的琴弦了。他反问恋人：“你呢？为什么想做特工。”

 

“我嘛，理由就比较厉害了。”班吉眯起的双眼有光亮流动，翻了个身仰面靠在伊森赤裸的肩头，“我想并肩站在你的身边。”

 

想象你是一名特工，你在2000年1月完成了一笔任务，却没有杀掉你认为碍事的人，你失去了毕生所爱的女孩却要顶着一张最讨厌的脸去总部复命，你不被允许失态，因为你本就不该和通缉犯恋爱。

 

想象你是一名特工，你有无数个化名正如你有无数个国度的合法护照，而你熟悉他们每一个的一切就像你熟悉自己买过的爱车，但你其实还没有真正爱过哪个女人，便如从1994年入行开始你便从未有假期，于是你决定在2000年7月给自己度假，就去攀岩吧，如果盗贼能有良心那么特工为何不能有假期呢？你这么想，记得不要告诉组织你要去哪里，不然假期也不叫假期了，你真是心有余悸。

 

想象你是一名特工，在过去的6个月你游说每一个和你一样狡诈而野心勃勃的同行，掌握了半年前一次假扮同僚任务中你想知道的一切情报，像《圣经》中的路西法那样背离了令你作呕的组织，自立为王，在每个国度每座城池每条街道寻觅，在每次偷窃每场追逐每番失手中寻觅，在甜蜜的回忆中失眠又在心碎的回忆中惊醒，你不知道这场寻觅要继续到什么时候，虽然你是一名特工但毕竟她是一名盗贼。

 

走上街道与其他组员默契而无声地分道扬镳，路灯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这时东方的天际已然破晓。班吉牵着伊森的手，终于发问：“你们之前用过这种计谋吗？把你的恋人推到敌人身边去卧底，这名间谍必须既背叛你又背叛目标。”

 

“是的。”伊森回答男朋友，“我们曾经也这么做过。”

 

想象你是一名特工，在那场招募中你邂逅了那声音的主人，西班牙热情的舞蹈与令她着迷的那串珠宝，开车追逐的过程中有什么变了，然后在床笫上抵死缠绵，你想你大概也可以爱上一个女人，毕竟虽然你是一名特工但她是一名盗贼。

 

总而言之，如果你是一名特工。

 

现在伊森所爱的人，班吉·邓恩问他：“那么——成功了没？”

 

“很成功。”伊森说，“只是代价很大。”

 

他记得每个任务中未能全然护住的人的名字。他现在还记得那女孩叫做娜雅。而当时的敌人叫肖恩。

 

他低声重复：“代价很大。”

 

路灯下班吉瞪大了眼，随后伊森的手掌将这双眼睛覆盖。正值盛年的英俊男人低头亲吻班吉的额头。在他们身后的小区街道旁，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沿河晨跑，河对岸的东边天际，朝阳正在徐徐上升。

 

怀揣最新任务的班吉深吸一口气，与伊森来到安全屋门前，却发现FBI的便衣探员们如一群战败公鸡，一个个都被扫地出了门：“怎么回事？唐呢？”

 

“他好端端地宅在里头，只是锁死了全部门窗，我们进不去。无人机刚飞到烟囱就坠毁，一切的摄像头与窃听器都被黑掉，不像科技更像魔法。”人高马大的汉子呈束手无措状，“你们彻夜未归，没看见那孩子的表情，那个表情啊……”

 

“昨晚你们做了什么事触怒到他？”伊森打断这些华而不实的描述，直入重点，“谈判专家和心理侧写师呢？”

 

“一只受伤的黑猫跑进来，唐坚持要亲手救助它，并且想养宠物，我们只是奉命进行劝阻，谁知道他就大发雷霆。”探员恭敬地回答这位名震各机构的传奇特工，“谈判和心理劝说没有用，兔崽子装不会英文。就算是官方也找不到一个能同时精通法语、俄语、西班牙语、汉语和日语的行政部公务员啊！”

 

伊森闻言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扣门：“那也不能让他脱离保护圈独处一室——”

 

他想到什么，生硬地停了手，对班吉说：“你去。”

 

班吉还想撒娇般抱怨，伊森苦笑着说：“是你的任务了。”

 

班吉上前轻轻扣了扣门。在众目睽睽中未获取回应使得穿背带衬衫的男人尴尬地咳了咳，又敲门三下，并微微提高声音：“早上好？唐，唐？”

 

有枕头、但远不止枕头之类的东西哐当砸在门那边，闷闷传来少年恼怒而暴躁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忙着约会就忘了自己保护人的身份呢！”

 

“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投诉一名公务员离岗是要扣绩效的，我昨晚是调休……”话没说完就又是一长串噼里啪啦的砸门声，班吉尴尬地环顾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放软嗓子哄道，“不如你先让我进来，我才能好好履行保护人的身份？”

 

唐显然走到了门口，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少年的冷笑：“你大可撞门进来，平日里时常自吹自擂的外勤。”

 

“撞门简单，”班吉的话引得FBI们连连点头，“就是怕进门后死无葬身之地，谁知道一夜之间你会怎么魔改房中原有的文物防盗措施。”

 

“改动不大。”唐讥讽地说，“比你家男友从白寡妇母亲手下偷光碟那次简单。”

 

班吉想了想，又敲门：“放我进来，好吗？”

 

这回沉默了许久，唐的暴躁似乎随班吉的哄诱逐渐平息。安静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少年的声音传来：“我能养这只猫吗？”

 

班吉终于笑了：“那要看我检查猫之后了。”

 

这是一只黑色的公猫，牙齿还算很白，所以年龄在一岁上下，短毛，长尾，一双金黄的眼。门开了，唐抱着这只黑猫站在走廊上。

 

“它昨天来时后腿受了伤，背上也被其他猫抓出血痕，耳朵也有个小缺口，我知道那代表他被动物保护组织做过绝育。”唐说，“它不会有家庭，我不收养它，那它就会孤零零了。”

 

“这也不代表我同事们阻止你养它是错误的。”班吉将猫后腿纱布拆开，验取血迹中有无毒素，又用探测放射性元素的仪器将猫全身过一遍。黑猫扭头，双眼盯着仪器在自己背部划过的那道蓝光，甩着尾巴要遵循狩猎本能去扑咬，被班吉单手按住了，“你知道号称‘中东不死鸟’的阿拉法特是怎么死的吧？他逃过了无数次谋杀、坠机，甚至有一回瞄准他的狙击手鬼使神差心软了一秒——最后却死在贴身衣服被放了大量放射性毒素上。”

 

“你去切尔诺贝利、去白俄罗斯看看，只要一点点，”班吉摇头，“就活不了了。”

 

“最恐怖的是，这些动物或许被训练过，狗落到警察手上就除暴安良，猴子沦落罪犯手中便贩毒。”班吉说，“它腹部有伤口吗？”

 

“没有。”唐原本垂着头，此时来了劲，“打架时知道护着最脆弱的肚子，真是个聪明的男孩子。”

 

班吉偷瞄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唐，怎么样都难以将那个夜晚睁眼凝望他的阴森形象与之挂钩，又不动声色地：“流浪猫的寿命普遍不过3年，绝育做了反而会长寿。我还要检查它的粪便，你还没铲屎吧？”

 

在铲屎的过程中，唐解下一根鞋带逗弄黑猫。班吉说：“黑猫是不祥之物，很多人不养黑猫。你考虑下这种传统智慧？”

 

“恶臭的政治斗争，算什么智慧。猫从古至今都因捕鼠受人尊崇，在伊斯兰教中更是默罕默德钦点的圣物。中世纪基督教为了排挤异教徒、打击伊斯兰教实现一家独大，才污名化被奉为神兽的黑猫，并惨绝人寰地进行了虐杀行动，欧洲的猫几乎被屠戮殆尽，”唐冷笑道，“没有猫捕鼠，鼠疫横行，爆发的黑死病造成整个欧洲大陆十室九空。”

 

他果然是西方人。班吉套完话，心想，只有西方基督教国家才迷信黑猫不详，他对此的熟知不会是异乡来客。

 

“明明是教廷的贪婪，却让无辜的猫来买单。”唐说，“政治的游戏，牺牲无辜的个体，难道我不该反抗吗？”

 

他的表情是憎恨，他怀恨在心许久了，班吉想，教廷的贪婪。

==================第9章.金星·完==================

 

第9章《金星》共计5518字。如果本章遭遇屏蔽，我就走AO3~（突然感觉自己跟上了年轻人的潮流~很是洋气~）

 

第10章《升到日球天》：Z国、辛迪加双双寻仇，班吉喜闻乐见花式坑伊森。

 

特别感谢大家推荐的AO3并附带了详细的使用教程，我马上去学习，明天涉及Z国的剧情我可以走稳定外链啦！鞠躬。请多提意见、鼓励。